文 | Innocent Roland
距离《晚点LatePost》爆出阿里巴巴海外新闻聚合产品UC News停止运营，不到三天时间后，字节跳动旗下新闻应用TopBuzz（今日头条海外版）也传出消息即将关停。
事实上，从2015年底到2016年初开始，国内的很多互联网大厂都看到了复制中国模式出海的机会，优质的工程师、娴熟的流量运营思维，恰逢国内手机厂商大举出海东南亚、印度和非洲等市场，使得智能手机渗透率不断提升。
此时，似乎天时地利人和齐备，恰逢当时秀场直播和今日头条在国内异军突起，于是秀场直播和算法驱动的新闻聚合类产品就成了除了工具类之外，主要的出海模式之一，成为了企业杀入印度和东南亚这类人口多、智能手机渗透率迅速增长的发展中国家。
随即，印度的Newsdog，印尼的Babe和Baca，都在短短半年时间里迅速拿到融资，大量互联网企业也不断地尝试复制自家已在国内成功的产品，想要在海外再度复制自己的成功。
而时至今日，人们都认为疫情下，人们对于资讯的渴求，会进一步加强新闻聚合类应用的空间，但时至2020年，曾经被寄予厚望的新闻聚合类应用出海似乎已经陷入了僵局。
与其说放弃TopBuzz，
不如说TopBuzz放弃了吃力不讨好的新兴市场
但仔细看这则消息，其中有两点非常重要，第一是虽然TopBuzz正在逐步被关停，但根据知情人士透露，TopBuzz的日文版并未被放弃，字节跳动内部仍然维系着日文版的运营，并在疫情后将部分团队移至日本。
第二点，同为新闻聚合应用的News break，近期在拿到融资并迎来新董事长的同时，近期在北美的日活也已超过千万。
事实上，从这角度来看，与其说字节跳动放弃了TopBuzz，倒不如说，是Topbuzz放弃了费力不讨好的新兴市场。
针对新兴市场，以印度为例，根据BCG出品的《新印度——改变消费的众多因素》中，在2016年年收入3万美金以上的家庭，可能只占总人口的2%，剩下的98%全部都是年收入不足3万美金的家庭。
在印度社会中，精英阶层家庭人口仅占总人口不到3%，这意味着整个印度市场的消费水平可能远远低于中国出海企业的认知。
更为关键的则是，在中国出海企业进入印度市场之前，Twitter，Facebook，Amazon，WalMart以及Google这样的市场巨头早就来到了印度市场，再加上印度已有的高收入群体，几乎都是有着不错英语水平，甚至很大一部分都是曾在欧美留学的高种姓群体。
而印尼这类新兴市场，面对的局面可能比印度更糟糕，不但收入水平低，人口基数还更小。这就意味着，中国企业想要在印度这样的新兴市场赚足利润，等待用户成长的时间，就能耗死大量的新兴企业。
至于为什幺巨头们不选择和欧美企业进一步耗下去？原因也很简单，维持一个新闻聚合平台的成本，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幺低。
首先，就是庞大的人力成本，除了运营、技术、商务、产品这些相对较为常规的人员开支，针对内容的审核团队，更是人力成本的重灾区。
事实上，在大多数情况下，内容审核团队除了初审、复审这两部分外，还需专门处理多个审核员判断不一致的案例的质检团队，最后一遍确定内容是否可以推送的push团队，置定审核规则，并且根据用户反馈调整的运营团队。
英语这样的大语种，审核团队可能就接近上百人，一天24小时轮班不停的工作。至于小语种虽然人数更少，但用单个人的成本却也更高。平均下来，可能每个人每月就需要近1.5万的成本。
至于缩减审核团队数量？Facebook在这两年里就因为各种假新闻、色情和血腥暴力内容吃了大把的罚单。
而更为关键的则是，随着近些年各种超休闲游戏、短视频应用、或是像爱奇艺这类的长视频平台都在尝试出海，进一步加剧了用户注意力的争夺战。
再加上从去年开始，不止超休闲游戏，根据AppAnnie的数据显示，有近20%的中、重度游戏正在尝试内购+广告变现的混合变现模式，这就意味着，竞争对手不但在抢夺用户的注意力，还在抢夺非常重要的游戏客户的买量预算。
由此看来，似乎可以得出一条结论：新闻聚合平台，最好的选择似乎是去相对较为发达市场？
虽然常说欧美，
但这件事上欧洲和美国要拆开来看
虽然现在看来，成熟的发达市场从某种程度上来看更加适合新闻聚合类应用的发展，但为什幺欧洲这片市场似乎长久以来被新闻聚合类App完整的忽略了？是中国企业不适合欧洲？文化差异过大？虽然这些都是中国企业要面对的问题，但答案也并不止于此。
首先，是相对较为低廉的流量费用。以英国为例，在英国大多数无限流量（不存在限流降速等问题）的月费套餐价格在20镑（约合RMB160元），这还是收费相对较贵的3（Three）公司的价格，如果选择收费相对更为低廉一些的O2或是沃达丰（Vodafone）则价格更低。
这就意味着，流量限制不再，视频类应用的优势自然更为明显。
其次，各类传统媒体的优势依然强大。像SKY（天空卫视），维珍集团（Virgin Group）这类的大集团，往往会有多个绑定套餐。其中SKY的很多套餐中包含体育频道的收费观看权、网络宽带入户、移动端订阅新闻服务，再加上这些媒体转型的迅速，再加上球赛这类体育赛事在欧洲的广泛受众，想要从这些传统媒体受众争夺用户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再者，道琼斯统计数据曾经显示，全球估值超100亿美元的创业企业中有6个分布在美国，2个在亚洲，相比之互联网，欧洲大多数国家最重要的产业是金融、留学、旅游和制造业（尤其是汽车）。
在没有抗衡势力的欧洲，基本被来自美国的互联网企业攻陷。搜索是Google、社交是Facebook、Instagram、邮箱是Gmail，视频是YouTube，社交媒体是Twitter，桌面PC办公是微软，电商是亚马逊，移动终端是苹果。
因此，在互联网的规模效应下，国内巨头想在已有的互联网主流（搜索、社交、视频、电商等）领域抢夺已经被硅谷巨头完全覆盖垄断的欧洲存量用户市场，其难度可想而知。
同时，欧洲的单一国家的人口相对较少，即使是人口较多的法国也只有6699万人。想要吸引足够的用户，就要在欧洲多个国家都有所涉及，但欧洲总计拥有27个成员国（英国已脱欧），这就意味着开发者除了要面对欧盟通用法案外，还有27个不同的法规监管税收、文化市场，以及完全不同的市场规则。
对于很多企业，想要将一个应用程序推广到整个欧洲市场，就要涉及20多个语言、市场定位、用户需求以及政策都不相同的国家。再加上税收、劳工、以及对待中国的不同观念，这些天然的壁垒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新闻类应用在欧洲的发展。
最后，则是特殊的使用场景，大多数新闻类应用的使用场景都是上下班的路上，如果是小城市，大多数上班族都选择步行或是骑车，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可能只有10分钟。如果是在伦敦这样的大城市，由于大多数地铁都搭建于半个世纪之前，所以大多数信号并不好，这也是为什幺很多英国人依然保留着在地铁上读纸质书或者报纸的原因。
左右互搏？不如主攻一项
除了这一系列因素外，实际上早在2017年，字节跳动就在海外做好了大量的投资，它相继投资/并购了印度新闻聚合平台Dailyhunt，美国移动短视频创作者社区Flipagram，主打东东南亚市场的新闻推荐阅读平台BaBe，以及在北美和欧洲表现都相对不错的 News Republic。
包括AppAnnie，触宝大数据，Google在内的大量数据都显示，这些应用在各自市场的表现都还算是不错。
这就意味着，对TopBuzz而言，放弃掉一些吃力不讨好的市场，将这部分市场交给公司投资/并购的公司，不仅仅是节约经营成本，还能进一步缩减自己左手打右手，带来的资源浪费。
除此之外，面对着日益趋于严格的监管，以及美国政府的不信任。各种调查和影响都在影响字节跳动的全球化布局。事实上，早在去年9月，海外科技媒体The Information就曾报道过“字节跳动正在洽谈出售TopBuzz”。
除此之外，来自Sensor Tower的数据也显示，TikTok在全球的下载量可能已接近20亿次，而疫情期间，则更进一步的加强了用户对TikTok的喜爱程度，仅今年第一季度，该应用就获得了近3.07亿次的下载，远超世界上其他任何一款应用。
再加上迪士尼的Kevin Mayer，Google公共政策的高级经理Theo Bertram（在谷歌期间负责欧洲、中东和非洲地区的公共政策，曾在英国工党担任了六年广告活动和传播经理），Hulu的高管Nick Tran，微软的首席知识产权顾问Erich Andersen，以及来自各大世界顶尖公司的人才。
显然，从政策到发展，从版权法律与版权交涉，在面对TikTok在未来发展的过程中可能遭遇到的各类阻碍上，字节跳动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人才储备，而疫情期间大量公司在裁员时，字节跳动则正在努力招聘更多员工。
综合所有这些因素来看，与其将精力浪费在已经有所成就的市场上，不如放弃掉一部分不必要的业务，进一步将资源集中到高速发展中的TikTok上，并且进一步减小在不同市场上的监管压力。
显然，字节跳动已经准备好在海外大展拳脚了。
